在所有以高考为主题展开的热点里,“零分作文”可能是最让人民喜闻乐见的,没有之一,并且历史源远流长。比如早在社交网络尚未完全普及的2010年,就有两篇零分作文在QQ空间、人人网、新浪博客和各大论坛广为流传。

一篇是在“环境与人”的大主题下,撰写出的一篇车轱辘屁转圈放的作文:《香蕉皮决定香蕉的大小》,文章里反复申述“鱼缸里养不出鲸鱼,香蕉肉超不过香蕉皮的大小”,最后通过逻辑上的五连发卡弯,绕到了看上去很符合题目但骨子很很丧的“这是环境的约束,也是生命的规律”,最终喜提零分。
另一篇则是旗帜鲜明地挑战高考制度,直接骂阅卷老师为“王八羔子”的《圣人之学,皆是腐儒所教》,作文一开头便开始挑衅,“王八羔子,给零分,不用留一分”,自比为枭雄,以零分为剑破风而立,直指应试教育害人不浅,“男儿立世功名路,岂能断作纸中戏?”
第一篇作文,是少年对高考的不屑敷衍,第二篇作文,是典型的 “差生爽文”,把高考制度劈头盖脸地埋汰了一顿,末了还给自己的小说打了个广告。
“本人将开写《王者之路》系列玄幻小说,第一部为《王者之路I英茨贝尔》预计于明年8月份起点网上更。望各位到时多多支持。”
可惜的是,经过各种搜索,我虽发现了一部叫“王者之路”的小说,却没有所谓的英茨贝尔这个人或地名,更新时间也不是2010,而是2014。零分作文的作者是否写过这部小说,已经无从考证。

当然,你也可以将这两篇知名的“零分作文”看做一个标准模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社交网络上广为流传的“高考零分作文”都有着相同的特点:
它们文采斐然、逻辑缜密,网友们看了几乎都啧啧称奇,部分文章甚至拥有超乎常人想象的思想深度;但它们几乎也无一例外地用戏谑的方法表达着对高考制度、应试教育的不满。
以至于那几年的高中校园里,甚至还流行着这样一个诡异的风潮:能写出零分作文的学生“会思考、会批判”,是民族之光,是年轻人的榜样,在中国的教育制度上吐一口唾沫,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

是谁把高考零分作文奉上神坛,又是谁开了这个头?
在“叛逆写作”、“零分作文”的话题里,童话大王郑渊洁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先驱。在公开场合,郑渊洁曾经这么介绍自己:
“50后作家,一人写一本月刊21年记录保持者,学历为小学四年级,上过最高等的学校是驾校。熟练使用500个汉字,在计算器的支持下可以进行四则运算。心胸不开阔,荣辱都惊。”
——你很容易读出四个字:特立独行。郑渊洁小学肄业,没参加过高考,但著作等身。在喜欢以根正苗红形象自居的文坛里,郑渊洁乐于展现自己的“野路子出身”,用熟练使用的“500字”创造了舒克、贝塔、皮皮鲁、鲁西西等经典角色。

在撰写《童话大王》的时候,郑渊洁深居简出的21年,在创作期间谢绝一切采访和宣传,但他也不苛求“清心寡欲”,毫不避讳地说写童话是自己吃饭的工具,他商业嗅觉敏锐,注册了皮皮鲁商标,开办皮皮鲁书店和玩具店,赚得盆满钵溢。
不过相比于自我修身,更让人们津津乐道的,是郑渊洁与所谓的“主流文坛”的针锋相对。这场从1986年就开始的恩怨,成为了后来许多人的“写作启蒙”。
那年五月,一家出版社要出版一本小说、童话、诗歌的合集,召集作者在庐山开会,郑渊洁作为该出版社旗下童话卷的主编出席,但也成为了他写作生涯的分水岭。

(曹文轩)
在那场会议,工人出身的郑渊洁在会上据说遭遇了高学历作家们的歧视及打压,社长在其他作家的怂恿下直接把郑渊洁的主编换掉,曹文轩更是直接讥讽郑渊洁:
“咱们这儿有人不知天高地厚,一个人写一个月刊,还说如果我能够写两年,他就把名字倒着写。”

(作家们在庐山的合影)
这让郑渊洁感到极度失望。会议后,他随即取消了对这本合集的授权,并开始与所谓的“主流文坛”划清界限,也开始了与曹文轩等“名门正派作者”长达数十年的对抗。
比如郑渊洁拒绝参与“中国童书作家榜”的排名,认为榜单中水分极大,相当一部分书籍销量并非来自于读者的主动追捧,而是来自于“硬性摊派”——常年在“童书作者榜”上名列前茅的曹文轩教授,其图书常常附带“学校指定版”“学校指定阅读”“老师推荐”“教育部推荐”等标签——这显然违反了《义务教育法》中“任何人不得进入中小学校园推销商品”的相关规定。
此外郑渊洁还通过读者来信、微博交流等方式发现,全国许多地方的中小学生都有过被“强制全价在指定书店购买曹文轩的书,然后来听他的演讲”的经历。

这几乎是一场能够上升到处世哲学层面的交锋。
曹文轩们号召儿童多读些“血统高贵”的书,郑渊洁反唇相讥“僵尸畅销童书”让孩子远离了阅读。
而从和曹文轩们正面开战后,郑渊洁的作品越来越叛逆,他的作品主角常是“顽童”:有全班都变成兔子,只有自己不愿意变成兔子的皮皮鲁、有前面加0就可以直接打入人们内心的神奇电话,还有沉迷于各种会议的“开会国”……
郑渊洁的儿子郑亚旗也继承了他的叛逆,小学毕业后便不再接受“学校教育”,郑渊洁自己编纂教材自己担任老师开始“家庭教育”,并且也将自己“叛逆”的精神融入到了教材当中,比如在他的书里,大灰狼并不一定就是坏人。
可能没人能说得清这是“一意孤行”还是“一腔热血”。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个“发表”“写作”仍然高门槛的年代,郑渊洁的存在带给了人们巨大的思想冲击。尤其是对于正处于成长阶段的80后、90后们来说,这几乎定义了他们的群体性格:
不少80后的孩子开始意识到原来“答案”不仅仅只有一个,书本上说的不一定就是对的。
当然与郑渊洁相同,这也很容易被解读为“反叛”。就像韩寒。

韩寒出生在一个上海的普通家庭里,不爱学习,但对文学情有独钟,尤其爱琢磨社会与人性的事——不知道这是否与他爱读《围城》有关。
中考那年,他凭着体育特长,以低于分数线14分的成绩考上了松江二中。之后,韩寒参加了新概念作文大赛,有了那篇90后课堂上老师基本都分享过的作文《杯中窥人》。
但那也是韩寒“作文生涯”的巅峰。在此之后,韩寒很难写出能让老师满意、能拿高分的作文。尤其是在高中留级后的期末考试中,他包括语文在内七科全挂,最终让他下决心选择退学,进而诞生了名场面:
他跑到老师的办公室跟老师说,老师问道“你退学了,以后拿什么养活自己?”
韩寒自信地答道“靠稿费啊”,办公室响起一阵笑声。

从现在的视角来看,虽然年龄相去甚远,但韩寒完全可以算是郑渊洁的“精神战友”。与童话大王相同,韩寒的文章很少按照套路出来,不刻意追求优秀学生作文的标准(比如总分总),文字随性、言辞犀利,能够同时实现“不正经”和仗义执言。
比如他写出体制教育下一个中学生的思考和困惑,就是那本《三重门》,一经发售,就占据了北京上海的市场。
之后,他谈人性,谈房价,谈教育,谈所有正统作家边都不愿意沾的事情。
50后著名文学评论家白烨评价了韩寒:
“80后作家”写的东西还不能算是文学,只能算是玩票。
韩寒大怒回击:文坛算个屁,谁也别装逼。
与郑渊洁打了半辈子的曹文轩,也忍不住评价韩寒,“一个少年对社会、对人世、对人生、对周围的一切,常能发出一些直抵要害的见解来,既使人感到可怕,又使人感到惊羡。”
郑渊洁和韩寒,都选择站在了主流的对立面来挑战权威,但又各自取得了成功,成了文坛事实上的无冕之王。
而对于被他们定义成长世界的年轻人来说,这无异于释放了一种信号:狂妄和才情往往呈正相关。
只是才情不一定人人都有,狂妄却可以习得。于是在这个过程中,反对主流成了“有为”少年的标配,也点燃了人们对于“零分作文”的热情:
没有其他事情,比主流到不能再主流的高考,更能带来打破“古板”展现“才情”的舞台了——在别人谨小慎微答卷的时候,自己能用才情违规,这事想起来就够十七八岁的少年激动一阵的——以至于戏谑之外,你总能在高考零分作文的相关讨论里,读出点少年英雄的意味。
在所谓付诸实践的追随者当中,徐孟南更加典型也更加传奇。
他出生于安徽蒙城县徐庄,村里人都以种地为生。姐姐和弟弟是初中学历,只有他考上市重点高中蒙城二中。父母指望着他考上大学,离开徐庄闯出一片天来,再提携姐姐和弟弟,徐孟南是全家人的希望。
徐孟南瘦高,性格内向,跟女生说话会脸红,只知道埋头苦读。

(徐孟南)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徐孟南在新华书店看到韩寒杂文集《通稿2003》。
一篇名为“穿着棉袄洗澡”的文章让徐孟南在暗无天日的求学生涯里看到了一丝微光。
韩寒在这篇文章里,抨击了教育制度不该老想着培养全才,不该希望一个人又会写文章,又会造导弹。他以自己为例,认为如果不是日后要搞理科研究的人,根本不需要深入地学习理科,还大放厥词道“数学学到初二就够了”。
徐孟南十分赞同。
进入高二,徐孟南的心思越来越不在学习上,他开始逃课上网吧,荒废学业,老师和同学都以为他是染上了“网瘾”,其实是徐孟南只是在网络上找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在博客中不断写出自己对教育的主张,就是要多学些常识和可实践的东西。
因为没有多少文化,他举的例子也不甚恰当,让老师讲一些比如“说开水再煮会出现致癌离子等生活现象”。
他给韩寒写信,给教育部写信,渴望有一个人能看到他的主张,然后赞同他的思想。
但都石沉大海。
这时候,他又在网上看到了蒋多多的新闻。
2006年,河南女孩蒋多多用蓝黑两种颜色的笔,在四科考卷的空白处写下8000余字的“控诉”,陈述高考弊端,抨击应试教育,还在装订线外留下“碎心飞魔”的笔名。

(“碎心飞魔”蒋多多)
她成了村子里的名人,然而父母提到她就只有垂泪叹息。
在别人开始念大学时,蒋多多不服输地拿着200元外出打工。
钱很快花完,工作的事还是没有着落。了解了现实的残酷,她才明白自己的在高考考场上逞一时之快做出的事,竟亲手断送了她的前程,她一度想要自杀。
徐孟南只看到了蒋多多的一夜成名,这背后的纠结和辛酸,徐孟南并不知道。
他决定效仿蒋多多。
他在每科卷子上写出了相同的答案,即“对中国教育提出的十条意见”。
在高考结束后,等待成绩的徐孟南没了那种筹谋大事的激动和欣喜,取而代之的是惴惴不安。他开始不敢面对零分的成绩,更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
为了能引起轰动,也为了逃避现实,徐孟南躲了起来,伪造了河边自杀的假象,还试图找到记者曝光自己的的零分计划,但几家媒体对此都没什么兴趣,徐孟南最终灰头土脸地回到家,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随后他外出打工,频繁地更换工作。
蒋多多和徐孟南这两个失败典型,没能真正地推动教育改革。
但没在现行教育制度里尝到太多甜头的人,依然心存侥幸,始终渴望有人能扛起“读书无用论”的大旗,哪怕是骂骂教育体制,给他们的失败找点理由,或者给他们“没文化也能干大事”的希望。
其实只要认真想想,不难发现网络上流行的“零分作文”都有一个无法回避的BUG:在现行的高考阅卷机制下,“零分作文”几乎很难被披露出来。如果有,那么最可行的策略是通过作者本人复原——这与高考零分作文动辄爆火、周期性出现在信息流里的设定显得十分“违和”。
更何况,网上广为流传的零分作文,也往往与媒体披露出来的“引文”相去深渊,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所谓的零分作为,会不会大部分都来自于杜撰?
这里稍微介绍一下高考作文的阅卷机制。
首先,阅卷机构对0分作文的判定相当谨慎,除了白卷和与主题完全无关的句子,基本上写了题目也会给2分。
曾参与高考阅卷的老师表示,真的遇到了有批评教育制度,讽刺高考而又切合作文题目的作文,如果文采好,也会给出25分左右的成绩,而不会全盘否定。
其次是阅卷者不允许带通讯设备进行阅卷,更不允许泄露考生答题内容,所以在高考之后没几天的时间,就有阅卷者泄露某零分作文全文,也基本无可能。
从考生自己泄露的角度来说,首先他无从得知自己作文的单独得分,其次完整记忆作文内容可能性也很小,除非事前就写了这一篇,准备依记忆誊抄。
那高考零分作文一般从哪来?
更现实的答案是网友的杰作,北京媒体人江小鱼出于玩票心理写过零分作文,安徽一所高校的语文老师,曾经因为一个书商要出版《高考零分作文大全》而应邀在网上写作并发布。这其中不排除有人借高考的热度针砭时弊,过一把当鲁迅第二的瘾。

营销策略也是可能的来源之一,比如文章开头提到的《王者之路》,就很有可能是网文网站的营销手法。
不过也有新趋势。肉眼可见的是,近几年(尤其是今年),人们对于零分作文的讨论,包括零分作文的涌现正在逐年减少。网友们甚至还掀起了一波怀念热闹,追忆当年的盛况。

人们也试图解释过新趋势出现的原因,“读书无用论的受众变少”是最高票的答案之一,包括曾经那些挑战正统教育的人,心态也都发生了一些微妙转变:
郑渊洁让女儿接受学校教育,称如果女儿想读,愿意供她读到博士;
韩寒也说学历有用,自己早都不把不高考当光荣事了;
徐孟南十年之后,28岁再复习高考,终于考上了一所大专,他心满意足地去念书了。
蒋多多自从零分事件之后,没人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找到了什么出路。有人说她已嫁做人妇,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想必面对孩子的教育问题,她也不会有自己当年的任性了。
用高考搞“理想殉难”这件事的成本正在变得越来越高,这种噱头越来越难让人信服。
自媒体时代的到来则是另一个可能的原因。当越来越多的话题、意象、语境在新的信息获取方式、交流方式的冲击下不断被拆解,观点的独特不再是稀缺资源,进入了一个人人都有发言权的时代。
而在这个时代下,人们对于“空有观点”、“空有情怀”的“高考零分作文”是不感冒的。尤其在疫情之后,人们已经充分意识到了“信息茧房”的可怕:越来越多的创作并不是为了交流,而是巩固自己的偏见,赞同和自己原本就一致的观点,用情绪党同伐异,取代合理使用发言权。
真正有用的声音,还是很难被大众发现。
于是忙碌的人们看看日子又继续忙碌起来,15秒的视频时间轴代替了800字的作文格。毕竟这年头,谁还缺那点“奶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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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人人网周五收盘报4.27美元,较今年3月中旬一度触及的0.45美元纪录低位上涨848%,该股股价在2011年5月6日曾触及360美元。
人人网旗下开心汽车美股盘后跌超8%;该公司在提交的非及时20-F文件中称,公司能否继续持续运营存在很大疑问。在截止2019年12月31日的一年中,公司营收大幅下滑超20%。

同样在周五,人人网移动端人人App疑似全网下架。根据目前用户反馈,在苹果App Store和安卓软件商店已无法搜索到该应用。这是距离人人网新版上线仅半年的,上次下架是在2015年1月,原因为站内信功能。
作为很多人的青春回忆,人人网在成立初期就主打校内社交,但随着用户不断从PC端转向移动端,初代用户也逐渐走入职场,校内社交的属性并没有被传承,所以自2008年以后人人网逐渐开始持续走低。直到2015年人人网因手机端站内信原因第一次被双平台下架,自此开始了人人网辗转颠簸的命途。
目前人人网属于北京多牛互动传媒股份有限公司,该公司在2018年11月以2000万美元的价格从人人公司购买全部业务,并着手开始全面调整,于2019年10月,将人人网的社交网络与直播分拆成两个独立业务。直播业务以“人人直播”APP单独运营,社交网络独立成为全新的“人人”APP。同年12月30日,新版人人APP登陆各大应用市场,正式回归社交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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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从应用商店下载这款软件,会发现应用介绍这里的这段话:人人回来了!带着过往的历史记录和全新的使用体验回来了。在介绍这款内测版软件的功能后,产品经理不忘加上一句颇具情怀的话:再见,人人网!你好,人人!

但尴尬的是,对于目前在校的这些年轻人而言,“人人网”这个词并不能激起他们什么共鸣。它最早风靡校园的零几年,现在这群大学生,还在混幼儿园。
也有人想从人人找到青春回忆,但从应用商店的用户评论来看,他们的体验似乎也不是很好。有人因为系统推荐了明星而非好友感到失望,因此给出一星评价,并感慨“口口声声说不忘初心,其实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人人了”,“卸了,青春一去不复返,人人也是”。
社交是人人的基因,但它在移动互联网的转型中掉队,此后又几度易主,去年被多牛传媒以6000万美元收购后,一度变成乱糟糟的直播软件。
重拾初心需要勇气,它甚至比从头开始更艰难。短期来看,人人恐怕很难真正坐回社交牌桌。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社交终局已定。时代更迭不止,社交就会永远是一场流动的盛宴。
根据腾讯第三季度财报,微信及Wechat合并账户11.51亿,同比增长6%,而兄弟产品QQ月活为6.534亿,同比去年同期下跌6%。
在中国,用户数量破亿的社交产品并不算少,但像微信这种长寿的巨无霸级社交产品少之又少,其中大多是新鲜劲儿一过就凉了。
在即时通讯社交软件中,微信仍然是头部霸主,尽管经历了年初“三英战微信”的风波,微信也小小地慌了一下,封杀了链接,但事后看来,仅有多闪依靠抖音留存下来部分用户,另外两者,王欣的马桶MT和罗永浩的聊天宝都以失败告终,如今已经彻底消匿。
张小龙克制的产品哲学,是微信保持常青的原因之一——连微视这种在腾讯内部被给予极高推广资源的产品,几番测试后都很难在微信上找到一个合适入口。
张小龙的格局还体现在对受众心理的把控上,他曾经表达过自己对于“屌丝”的理解:
存在感指人离开SNS觉得自己与人群脱节被孤立而无价值。facebook等产品解决人的“存在感”问题。但这些产品在中国不能普及,中国人面临的问题比存在感还低一个层次,是“生存感”。可中国有这样一个群体,有生存感压力,有存在感渴望,这群人就是“屌丝”。
对不同用户群体的认识让微信展示出了更多包容性,落实了“不骚扰,不感动,不迎合”的三不原则,当然,这并非微信成功的根本原因,但也足够表达了微信的价值观。
即时通讯领域很少有能做到微信这样的产品,这不只是社交关系绑定后迁移成本高不高的问题,微信的价值观本身就带有一种高级感。
而同样长寿的社交平台微博则走了另一条路。
在经历了最初以公共表达见长的混沌期之后,这几年的微博更像是一个娱乐平台,而且走得越发稳健,截止9月底,微博月活用户达到4.97亿,日活跃用户增至2.16亿。
虽然平稳,但成立十年的微博已经越发缺乏新故事,5月上线用来维持活跃度的“铁粉”功能成了微博今年最大的更新之一。
微博聚合了大量明星账号,电影宣发、明星造势能在微博上呈现,追星刷榜也成为各家粉丝的必备技能。但相比前几年,社会热点从微博最新发酵的频次已经越来越少,除了娱乐之外,其他垂直领域的内容也没能做起来,相关的内容生态已经比后起的快手和B站等差了一大截。
如果说生活等垂直领域内容没有做好,对于微博来说只是有点遗憾的话,那么,微博目前面对的内容单一现状,带来的问题就更加尴尬了。
网络暴力泛滥导致表达成本提升,更多的人不敢在微博上说话,明星的微博越来越像不会犯错的机器人,敢说话者如热依扎,直面网络暴力,以暴制暴,但最后也只落得一个皮洛士式的惨烈胜利。
这样的舆论场里,根本没有赢家,包括作为“地主”的微博——微博并不能完全控制舆论走势,它自身的影响力反而受到影响。
除此之外,EPCM(每千次展示可获得的广告收入)不断下降,广受用户诟病的僵尸粉、水军,以及以及越发严格的监管环境,都让微博感到力不从心。尽管它在今年孵化了主打图片社交的绿洲,试图补上生活化不足的课,但效果怎样还有待观望。

不过,好在微博目前尚未患上会致死的癌症,把它困住的还只是慢性病。得益于用户使用习惯,它在短期内还不会被取代。
虽然“卧室”和“广场”已经被微信号和微博牢牢占据,这并不代表社交领域没有机会。
很多创业者盯上了垂直领域。“找同好”永远是人类的本性,而且,不同的平台,聚集了不同的人群,就会有不同的表现。
而这种垂直小众的需求是即时通讯软件(IM)们很难直接承载的。
以微信为例,强关系和弱关系都在这里聚集,于是很多人发朋友圈就会有压力,不敢放肆,最后就是只发一些人畜无害的、世事安好的动态。而这种压力不是通过划定分组就能解决的,何况,发动态的分组过程,给谁看,不给谁看,本身也是徒增的压力。
于是,在混迹即刻App的即友圈中有一个经久不衰的slogon——“在朋友圈装死,在即刻蹦迪。”
这也是为什么即时通讯软件冷启动难的原因。
如今的社交市场,已经很难依靠某个小卖点去获取大量用户,年初诞生的马桶、多闪、聊天宝实际上都选错了赛道,它们试图直接把社交关系复制到自家应用中,注定只是一场徒劳。
而垂直社交就不一样了。
比如随处可见的游戏社交平台。从早前PC时代的3DM、游侠、游民星空,到各个游戏的百度贴吧和微博,再到现在百花齐放,比如斗鱼、虎牙等游戏直播平台的讨论区、网易系游戏的“大神”App、专注手游的TapTap等,连PS4上的每个游戏都有自己的小组和专区。
单单游戏一个垂类,甚至只是某款游戏,都能衍生出一个或数个社交平台,可见其受欢迎的程度。
以《王者荣耀》为例。
从用户数量来讲,《王者荣耀》已经成为一款国民游戏,早在两年前日活就已经超过8000万,巅峰时期更是日活破亿,直到现在也仍然占据TapTap热门榜前十,热玩榜第一。
这样一款产品,本身已经具备了社交意义:和好久不见,平时也没时间的老友在微信上干巴巴聊好像也挺没劲,那就一块打排位吧。《王者荣耀》提供了一套社交场景,而且还自带话题和情感羁绊。
更不用说专为《王者荣耀》打造的王者营地和王者人生,它们的社交意义更明显:王者营地是论坛式的应用,可以看资讯和交流;王者人生是官方赛事平台,玩家可以通过它组织或参加线下比赛,比如周末在三里屯的KFC打一场友谊赛。
而即使在同一垂类下,也可能孕育出气质截然不同的社交平台。
比如在百度贴吧交流耳机,品类以中高端为主,售价数千甚至上万的耳机都在讨论之列,而在酷安的数码交流区,针对中低端入门级产品的讨论显然更多,因为后者用户中学生居多。
与酷安有着相同路径的还有即刻。
即刻从一款RSS应用做起,但是在不断更新迭代中,作为RSS工具的属性越来越退化,也越来越不稳定,在内测的Jellow上甚至把入口隐藏得很深,不刻意去找根本找不到——这样安排的背后,是即刻的UGC已经起来了,社区心智也趋于稳定,甚至强大到可以脱离RSS独立存在。
然而,垂直社交的问题也很明显。
其中最显著的问题是变现模式单一,小红书除了广告还有MCN和品牌入驻,收入结构相对多样,但多数社交平台都没有那么幸运。
一些自身气质独特、用户认可度高、粘性高的社交平台开始卖衍生品。
比如即刻的小黄帽、日历等小玩意每次都卖得很快,要靠定点抢才能得到;有人也会单纯为了网易云音乐的logo去买水杯、背包或是数据线,豆瓣豆品也摆在很多豆瓣友邻的家里,但客观来看,这更像是中小平台特有的无奈之举——微信也有周边,但张小龙从来不会说微信靠卖伞和抱枕挣了多少钱。
当然也要承认,一个平台能到卖自身周边赚钱的地步已是不易。毕竟,更多平台的品牌溢价还支撑不起可持续的周边生意。
变现难题之外,风气维持也是每个社区都要面临的问题,老用户永远会抱怨新用户的涌入影响了格调,新老更迭引发的争论有时甚至会持续很久,最极端的例子是,B站老用户甚至会为了“保卫B站”去各大应用市场给B站刷恶评。
这些问题,回归校园社交的人人,可能都会遇到。
人人之后,尚且没有看到第二个能打的校园社交产品。
野心者的尝试从未停止。这几年,不断有玩家入局试图分校园社交一杯羹,如黑白校园、11点11分、小柚等,巨头也曾下场做校园社交,腾讯有“朋友网”,阿里有“来往”,甚至被誉为App工厂的字节跳动都有“Biu校园”。然而其中大部分都草草收场或刚刚起步,连日活一度突破300万的超级课程表如今也没有了声量。
校园社交是否还有机会?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考虑,校园社交需求有多大?
听起来好像很大。毕竟无论是Facebook、Snapchat还是曾经的人人,都是从校园起家,甚至共同点都是从名校起家,一步步做大,然后上市。但这实际上是十几年前的路,那时很多领域都处在荒蛮时代,一个有趣的玩法,抓住一个新的需求点,都有机会做大,但现在显然已经过了群龙无首的荒蛮期。
校园社交的需求听起来也不是伪需求,也有不少产品做出过成绩,但在2019年做校园社交,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是,如何不让你的用户切换交流载体?如何让用户留在你的应用里而不是转回到QQ微信?
这一点如果解决不好,再好的创意都会沦为QQ微信的嫁衣,因为后者已经牢牢抓住住熟人社交并且做到极致,而且至少在目前,还看不到松动的痕迹。
陌生人社交、匿名社交也有和校园社交重合的地方,当然,探探、soul、一罐等应用已经把匿名社交这条路走穿了。
正如潘乱谈陌陌时说的,“陌生人社交是个长期存在但非持续且不确定性极强的需求,这种不确定性导致其很容易被其他东西满足或取代。”
在互联网内容还很贫瘠的时候,匿名社交很好玩,但现在为什么还要玩匿名社交?是《王者荣耀》不好玩还是抖音没刷够?因此在娱乐需求被极大满足后,强监管下的匿名社交并不再像以前那样是一门好生意了。
从工具入手或许是个好办法,超级课程表和课程格子也是这么做的。
但学生的需求就这么多,最强烈的即时通讯需求已经被QQ微信占据了,生活分享已经有绿洲等对手,边边角角的需求又撑不起来这样一个应用,所以重新做回校园社交的人人,很容易陷入鼠首两端的尴尬中。
另一个尴尬之处是,工具的逻辑是用完即走,即使强大如支付宝,想转做社交都困难重重。以校园为基本盘的校园工具应用面对用户时,能提供的内容就更捉襟见肘。所以,只做工具应用天花板低,转做社交容易被截胡,还要随时面对来自支付宝等应用的覆盖竞争,校园社交的确困难重重。
当然,校园社交并非思路一条。
年轻人普遍好奇心旺盛,时间相对充裕,这让校园社交类产品的冷启动相比其他品类容易一些,而且一些需求仍然有机会。
目前的校园社交更多注重于在校期间的经历、活动等,实际上,入学前、毕业季、刚毕业的“泛校园”阶段里,还有海量目标用户——在PC时代,每年高考结束至开学前的那段时间里,各大高校的百度贴吧都会迎来一波咨询的流量,毕业时面临求职或升学时,关于迷茫的讨论也会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出现。如果能早早抓住这群人,或许也是新的机会。
但总的来说,在目前格局之下,一款校园社交产品独立成长的空间已经不大了
曾几何时,人人网也坐过中国互联网公司市值第四的位置,被称为中国的Facebook。2011年5月4日,上市首日开盘后,人人网最高股价曾超过22美元,当时市值超过80亿美元,力压新浪,仅次于BAT。
但往事已经随风去。而今,人人网市值已经不足六千万,新人人回归后如果创新不足,又留不住老用户,在“地狱”模式的社交市场恐怕很难再出头。
情怀能续命,但不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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