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冻食品之父陈泽民:74岁搞新能源创业,别人都说他疯了-蜗牛派

速冻食品之父陈泽民:74岁搞新能源创业,别人都说他疯了

“他们都说我疯了。”

74岁那年,陈泽民要二次创业搞地热发电。在他现在的名片上,印着郑州地美特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董事长。公司成立于2016年3月,至今已历3年。

他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是三全食品创始人,曾被誉为“中国速冻食品之父”。2019年5月15日早八点半,陈泽民从河南赶到北京,参加一场电视节目的录制,大半上午滴水未进,到12:40接受商业人物(ID:biz-leaders)采访时,他依然“中气很足”,未显有半点疲惫。

“地美特”取自英文“Demeter”——本是古希腊神话奥林匹斯山上一位主管农业、谷物和丰收的女神。当这位比新中国还年长几岁的创业者面对身旁20多岁的年轻人,讲着公司名字缘由时,他露出了孩子般的微笑。

偶然

从外科医生到食品公司再到地热发电,看上去,陈泽民这辈子干了三件不咋沾边的事儿。面对商业人物,他总在强调幸运,会给人一种由衷的激情外露,“现在这个时候你去做事业多好的事儿啊,总比战争动乱年代跑来跑去连生命都保证不了要好吧。”

1942年,生在战时重庆的陈泽民被母亲抱着“东躲西逃”。直到三岁,他才跟着身在行伍的父亲做随军家属。陈父毕业于黄埔十一期,隶属蒋介石嫡系部队,抗战胜利后,受命把守江阴要塞,任参谋长。

后来,陈父成为地下党,始受中共华东工委领导。正值1948年,解放军逼近长江口岸。一年后,南京解放,陈父被派往第三野战军南京炮兵学校教书。当时在江阴读小学的陈泽民也一同赶往江陵。1951年,他又随父踏上了去往郑州的火车,在这里,度过他的少年时光。

可有时,命运似一叶扁舟,随风动荡。几年后的整风运动中,陈父没能幸免。而在小学教书的母亲则要用每月40块钱收入养活他们兄弟三个。全家五口人原本不错的生活,随着父亲被劳动改造,“从天上掉到地下”。1958年,在读初中的陈泽民常常饿得浮肿、贫血。

于是,他学会了给人理发,“一次两分钱够买个鸡蛋”;他也学会了拉坡,“架子车要上大坡,我弄个钩子或绳子帮他们拉,也两分钱”;他还在拖拉机厂、轴承厂、建筑机械厂学会了车钳铆电焊、修理马达、组装等,“但凡当地大点儿的企业我都去打过小工,学会很多技能”。

当然,这些只是迫于生计。他对商业人物讲,令他没想到的是,最爱的“无线电”几年后竟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陈泽民爱琢磨,一直喜欢搞些发明创造,从矿石收音机到五管收音机,倒腾过不少小玩意儿。高中那会儿,他还利用推子的原理帮农民制作了一台收割机模型。报考大学时,他本以为能去读喜欢的“理工无线电”专业,没成想,却被阴差阳错地分到了新乡医学院,后来当了外科大夫。

就像茨威格说的那样,“芝麻大的一点意外……就这样决定了世界历史。”这一偶然转身,也彻底改变了陈泽民今后数十年的人生轨迹。

1965年,响应国家“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的号召,陈泽民毕业后重回四川,支援“三线建设”,在“深山老林的战备医院待了14年”。直到改革开放后他才被调回郑州,继续做外科大夫,至1992年下海创办了三全食品厂。

“机会还是给有准备的人。”回头再看,陈泽民觉得“偶然中也有必然”。

“发明家”

当年陈父农场劳作之余,在草纸上画出自动绞车、自动升降机草图,希望党支部能用以改善工具、提高效率。陈泽民一直牢记父亲从小对他的教导:不从政、不从军,要做工程师,靠技术吃饭。十年动乱期间,陈埋头钻研业务,很快成为当地外科专家。趁着工作间隙,他从军工企业的报废材料里,找来些零部件,组装了台三轮电动摩托车当“坐骑”。

1979年,37岁的陈泽民被调到郑州第五人民医院放射科工作。出于发明创造的激情,他把一台300毫安、生锈报废,如烂铁一般的大型X光机改造成了隔室电视遥控X光机。业余时间,他还搞出了郑州第一台土造洗衣机。从医疗器械到收音机彩电,在同事那里,陈泽民时不时就从“陈大夫”变身“陈师傅”。

随着改革开放政策逐步推进,陈泽民身边不少人都下海做起了小买卖。他眼瞅做水果生意的邻居仅靠倒买倒卖很快就变成万元户,而自己仍每月拿着150块钱工资,想着读初高中的两个儿子,他觉得“这样下去完不成做父亲的历史任务”。

1989年,陈泽民按捺不住了。他先是向邻居借了15000块钱,花1.2万买了台软质冰淇淋机,剩下3000作为流动资金置备原料,然后用丈母娘名义,雇人在郑州火车站最繁忙的中州商场开了家“三全冷饮部”。

“那时候物资紧缺,我的冰淇凌2.5毛一个,排队,生意好得很。”当时制作冰淇凌普遍使用明胶做增稠剂,用起来较为复杂。医生出身的陈泽民调整配方后使产能大大提高,不到3个月即赚回本息。可10月份一过,冷饮业进入淡季,他不得不“冥思苦想”新产品。

讲到这里,陈泽民向商业人物展示了带到节目录制现场的“小石磨”模型。“北方叫元宵,是用干面旋出来的,南方的汤圆是推的实面包出来的。”陈在四川和当地老百姓学会了推面做汤圆,回郑州时,把用的石磨千里迢迢背了回来,“没这个石磨也就没有三全了”。

受东北户外“冻饺子”的启发,他琢磨“怎么把做汤圆的手艺来次革新,使之变成一个工业品?”于是,陈发明了速冻汤圆的生产方法:先把汤圆芯子冻好,再用软面把硬球包好整体速冻,名曰“两次速冻法”。

“为了解决汤圆保鲜,我先将做好的馅速冻起来。为了解决馅的大小不均,我就把家里的小酒盅翻过来用,倒扣出来的馅个个一般大;由于事先冻好的馅形状是圆的,再用糯米面包起来的时候,形状自然也不差。”

和普通个体户不同的是,医生出身的陈泽民从一开始就意识到知识产权和专利的重要性。他第一时间跑到北京专利局申请了速冻汤圆的生产发明专利和外观设计专利。恰逢《凌汤圆》电视剧热播,他又跑到商标局注册了“凌”、“三全凌”和“三全”商标,“当初有个烟厂注册了‘宇宙牌’商标,等于马季提前给它做了个全国的免费广告”。

此时,他又遇到了难题:之前的小作坊式产品到了需要量产的时候,可从德国进口的设备得耗资几百万,怎么办?

陈泽民决定自己造。“无缝钢管、涡轮风机、铁皮、泡沫板、压缩机”,用了2个月时间,他硬生生捣腾出一个速冻冷库,再安装完传送带,中国第一条速冻汤圆生产线就这样面世了,日产量达30吨,用他自己的话说,“三十万解决了我几百万的问题”。

当日后有记者提出,“您是个企业家还是发明家”的问题时,陈泽民颇为机敏地答道:“我就是一个爱钻研、爱学习的普通劳动者。”

“不开病假条”

“胆大了,改革开放力度也大了,我就正式辞职下海了。” 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陈泽民觉得时机到了,“要不然我不敢这样的,还是会偷偷摸摸有顾虑的”。

那年陈泽民刚好50岁,已是郑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副院长。按照当时国家规定,陈只要休病假超过半年就可长期转入劳保系列,享受国家一切待遇。同事都觉得他那时候下海“多可惜啊”,建议他“开病假条”。

陈泽民不干,“我又不是要养老,我是创业去了”。通过前几年的摸索,他察觉到巨大的市场空间,“如果只求退路,肯定不会拼命去干,我必须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当时,市面上普通元宵才1块多一斤,“凌汤圆”每袋500克,郑州物价局给定出厂价为2.5元,还颇为好奇“为啥这么贵”。陈泽民就跟人解释:“我这个原料是泰国的进口糯米粉,馅儿都是精挑细选子,手工包,还要冷冻,可以长期保存,便于远途运输。”他觉得给的定价有点低,结果,物价局还是定了2.5。

陈泽民就拉着锅碗瓢盘到郑州副食品商场,给卖水产的老板们煮了一锅汤圆,受到认可打开当地销路后,紧接着他拿着个汤圆大小的“乒乓球模型”,咣当咣当十几个小时跑到北京向菜市场水产部的经理推销,对方一时也没搞明白,“你是卖红双喜的吧”?

“我可以先送你一车,不要钱,但以后你要第二车,就得把前一车的钱结清。”陈泽民对商业人物讲,那会儿还没有冷藏车,他就租了辆北京120的保温车送了两吨。后来冷产部经理告诉他,那些来自南方的老干部对这种汤圆“赞不绝口”。

“人们后来生活水平提高,冰箱普及了,超市也出现了,我比较幸运,早走了半步,先有了产品。” 毅然从幕后走向台前时,陈泽民就已经打开了郑州和北京的销售市场。一时模仿者甚众。随着市场扩大,到2000年前后,三全与靠水饺起家的龙凤食品、湾仔码头在上海相遇,几年时间,厮杀异常惨烈。

当时,速冻食品还是新兴行业,对散装袋装缺少明确界定,三全借机将9万多吨散装汤圆洒向上海各大超市、零售店,价格比龙凤便宜一半。不出半月,超市断货。就在龙凤和湾仔察觉异动举兵跟进时,三全突然停止供货。大战在即却扑朔迷离。

2007年4月,商务部《汤圆新国标》出台,“不经预包装的散装速冻食品不得在商场柜台销售。”龙凤、湾仔一时措手不及。那年,三全以14多亿销售额力压龙凤,就此拿下上海滩。几年后,三全收购龙凤食品,坐稳了市场的龙头交椅。

此间,三全食品于2008年在深交所挂牌上市。次年,陈泽民隐退。“当医生不是我的初衷,搞食品是为了改善生活。”他讲这些年做得都是事业,但又不是他最想干的。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当年的“无线电”。

创业是最好的保健品

离开公司后,陈泽民花了不少时间琢磨新能源发电的事儿。他上学时就对半导体发电、温差发电、海潮发电等有过专门研究,还给一些杂志刊物投稿,“现在才是兴趣、爱好和社会责任的结合”。

六七年时间在各个国家“飞来飞去”,他发现全世界有50多个国家在利用地热,其中有24个在搞地热发电,想着“在有生之年能再稍微做点,光埋怨雾霾不行啊,你还得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2016年5月2日,国际新能源网发布消息:中国乃至世界第一眼干热岩超深探采井在郑州开钻。2017年5月,地美特云南瑞丽地热发电站顺利并网发电。这套地热发电装备,原理并不复杂,“它与制冷都是运用空气压缩原理,只不过,一个是形成冷气,一个是形成热能。”陈泽民解释说,麻烦就在于把这些工程、流程整合在一起。

目前,项目还处于大规模烧钱阶段。在节目录制现场,主持人直言“这也就是您家底厚实”,陈并没反对,“你也可以这么说,个人力量做实验,暂时还承受得了”。陈还向商业人物强调,“做地热项目用的钱都是这些年和老伴儿攒下的,三全是上市公司,不属于我们的东西不能动。”

他想为社会积累些或成功或失败的经验教训,更希望能让“地热发电”引得应有的重视,“这不是技术问题,是观念问题”。

起初家里人都极力反对,“这么大年纪了,还去搞这种摸不着底儿的事儿”。陈泽民亲力亲为惯了,经常戴着安全帽去野外安装设备,跟工人们同吃同住,家人都担心他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他爱好跟别人不一样,创新创业这事儿本身就是最大的保健品。”现任三全食品总裁、二儿子陈希说,老父亲干自己喜欢的事,整个人状态就不一样,“让他在家待一待准打瞌睡,你看他去西藏很大的劲儿,人特别快乐,觉得自己对这个社会有价值”。去西藏时,陈泽民也不是没有高原反应,“我看那石头缝里冒蒸气,一兴奋就把身体反应给忘掉了”。

从年轻时,陈泽民睡眠就一直很好,年纪大了东奔西跑也能充分利用休息时间,“在车上随时可以睡着”。他觉得心态对创业很重要,提醒年轻人得学会“拿得起放得下别太复杂”。

“有压力是种痛苦。”陈对商业人物讲,有时,他也觉得,从动乱年代过来的人,抗风险、抗失败的能力要比其他人强很多,“也有当年外科医生的职业习惯,一刀下去,稳准狠嘛”。

“这么多年,您跟工人们生过气、发过火吗?”

“我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发火。”

“那您有最大的缺点吗?”

显然,陈老爷子并没预备到这个问题,声音停顿愣了下:“嗯,我就个普通人、普通人。”

节目录制最后补镜头,陈泽民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超出台本设计,下意识做了个酒盅向下的动作,来了句:

“这酒劲儿有点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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